党领导平民女子工厂工人的斗争
刘桂清
我十七岁那年，父亲因为还不起地主的债，把我卖给哈尔滨一个叫赵喜的游民。我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后，我的心都要哭碎了，偷偷地跑到傅天飞老师家去求救。傅老师对我讲女人在经济上不能独立，出嫁后也得受气，鼓励我要自谋出路。在傅老师的启发和帮助下，我得到母亲的同意，瞒着父亲，随着傅老师和他的爱人于1927年来到了哈尔滨。傅老师的妹妹傅坤宣，在平民女子工厂做工，由她介绍我也进了平民女子工厂当了学徒工。
工厂在哈尔滨火车站旁边草料街(现在的西香坊香坊大街)。是一个叫刘惠新的夫妻创办的。厂里有三百左右女工，分缝、织(针织)两科。主要是针织毛衣、帽子、手套等。我是在针织科做工。在厂里大家都管傅坤宣叫大傅，因她妹妹傅坤茹(现名傅英)也在厂里干活，叫小傅。大傅对我特别好，经常给我讲一些革命道理。当时，全国各地的群众性反帝爱国运动风起云涌，哈尔滨也爆发了几次学生爱国运动，举行示威讲演，喊出“打倒军阀卖国贼！”“打倒帝国主义”等革命口号，这些斗争场面深深地影响着我，在我内心中开始点燃了革命的火焰。在我进厂的第三年，大傅被厂方以共产党嫌疑开除了，这时我才知道傅家兄妹都是共产党员。大傅离开工厂后，我俩仍保持着联系，后来由于佩珍同志介绍，我认识了侯志同志，侯大姐是党组织派她到北满特委作妇女工作的。从此，我便和侯大姐直接联系。有几次我悄悄地把几位和我要好的姐妹领着去见侯大姐，她给我们讲当时国内国外阶级斗争形势，并启发我们不能满足于有饭吃和得到几个可怜的工钱，要团结起来向资本家作斗争。由于我经常接受党的革命思想教育，阶级觉悟不断提高。在侯大姐的具体指导下，我在工厂里开始组织女工们向资本家展开斗争，在工人中散发传单，内容是：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！”“我们工人反对压迫，要做人，不当牛马!”多半是在工人睡着的时候，把传单撒在院子里或厕所里。与此同时，我还和女工们组织了“打狗队”，就是对那些工人中的内奸分子进行打击。
那是在1931年秋天的一个黄昏，侯大姐将我约到上号小公园里，对我说：“雅芝同志(我在工厂时叫的名字)，党组织同意你的请求，批准你入党，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。”我听了之后，心跳动得非常厉害，激动得流下了眼泪，深深感到象我这样一个穷苦、幼稚的女孩子，也能为革命做事，都是党的培养教育。我暗暗下定决心，要为党的事业战斗一辈子。
入党后，党组织决定由我直接领导平民女子工厂的女工斗争。为了启发女工们的觉悟，敢于行动起来，在宿舍里我组织她们议论资本家是怎样剥削和压迫工人的，诉说大家的切身痛苦：那时我们一天要干九、十个小时的活，星期天也不休息，加班加点也不给工资，病假还扣工资，根本谈不到什么学习时间。徒工很苦，进工厂时要二十元钱押金，两年学徒时间只管饭吃，不给工资，连个零花钱也不给。女工们越说越气愤，非要和资方说理不可。于是，我和侯大姐就商量如何开展斗争。商量结果是由我组织女工们向资方提出三点要求：一是实行“三八”工作制(就是工作、休息、学习娱乐各八小时)；二是每天上午，下午各两小时为工人学习文化和技术课的时间；三是星期天必须休息。要求提出之后，我们选派女工李瑞玲为代表和资方进行谈判，并提出当天就得答复，如不答复和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就罢工。资方对我们的斗争毫无防备，一听不答应条件就罢工，有些害怕，就同意和我们谈判。谈判的结果基本上答应了我们的要求，只是在活忙时，星期天还要上工。这次斗争的胜利，极大地鼓舞了女工们的斗志，积极分子队伍也扩大了。
资本家只知道让我们干活，在生活待遇上是很苛薄的，工厂里的伙食很不象样，经常吃坏饭剩菜，更谈不上什么劳动保护和卫生设备。于是我们又相继向资方提出改善生活待遇的要求。具体要求每星期天改善一次伙食，改善劳动条件，扩大厂房，添设工人洗澡设备等。当我们派出代表和资方谈判时，资方竟当场宣布把李瑞玲和另一个女工开除了，这个举动并没有吓倒我们，我们立即进行罢工。由于这次斗争对困难估计不足，思想发动工作做得不细，在罢工的过程中有个别女工竟溜出罢工队伍去复工，资方乘势当众宣布，复工者加工资，坚持不复工者一律开除。在这种情况下，罢工没有坚持下去。这次斗争没有成功。但资方随便降低工人伙食标准的作法有所收敛，并给每个宿舍发了洗澡大盆和洗衣板。有一次，我亲自出面向资方提出取消包工制(即固定工资)，实行计件制，开始资方不答应，说我们工人得寸进尺，并给我挂了革除(即开除)的牌子，全厂女工立即向资方提出抗议，要求取消对我的革除，不然就要罢工，资方无奈只好让我继续做工。在工人的强烈要求下，资方也不得不同意由包工工资改为计件工资。
经过几次斗争，女工的觉悟有很大的提高，一些积极分子都有参加共产党组织的强烈要求，经过党组织研究，同意在工厂发展党员。第一批我介绍了何静珍、薛桂花、赵百椿参加了党组织。1931年末，平民女子工厂建立起第一个党支部，由我任书记。
“九·一八”事变后，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踏上我中华国土，我国人民面临着民族危难的紧急关头。形势急转直下，9月19日，中共中央发表了遣责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宣言，提出了“组织群众的反日斗争，发动群众斗争，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，组织东北游击战争，直接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打击”的主张。从此，哈尔滨人民在中共北满特委的领导下，掀起了反抗日寇侵略的斗争。在工人方面，大部分工厂都停产了。码头工人说：“日本人都打到我们家门口了，现在我们还做什么工。”东铁工人表示要联合苏联打日本。许多有觉悟的工友主动找共产党参加武装抗日。在士兵警察方面，大多数人对张景惠下令不让士兵抵抗非常气愤，驻哈军队第723团的士兵还举行了罢操。他们说：“日本人欺负我们，长官不让我们抵抗，现在还下什么操。”团长、营长管不了，只好任士兵罢操。在农民方面，我党派去一个同志到郊区顾乡屯去发动农民参加示威，农民积极响应，准备到时去参加。在学生方面，大部分都举行了罢课。中共北满特委在号召各界群众举行罢工、罢课、罢操、罢市外，还组织领导了反日游行示威的活动。记得在道外十六道街一个楼上秘密召开紧急会议，赵尚志、贺昌炽、何成湘等同志参加了会议。会议内容是根据中央提出的坚决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指示，指出共产党要带领东北人民坚决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，走武装抗日之路，保卫家乡、保卫东北，驱逐日寇出东北。就在这次会议上布置了一次大规模的抗日示威活动。9月21日至9月24日，党的一些负责同志都组织群众集会发表演说，散发传单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武装侵略。9月24日中共北满特委还散发了大批传单，号召在中秋节晚上举行全市游行示威。经过党团组织和总工会、反日会等群众团体的一致努力，中秋节的晚上在道外正阳大街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日大示威。在这次示威中，根据特委的统一布署，我的具体任务是组织群众进行街头讲演和散发传单。参加示威的群众手里都拿着小旗子，上书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”、“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满洲”等口号。一边行走，一边高呼反日口号。这时街上群众越来越多，许多爱国人士都自动涌入人群。有的学校学生还高唱反日歌曲，声音宏亮、高吭有力、震撼天空。有人把岳飞的《满江红》改写了反日新词：“怒发冲冠，不抵抗，束手待毙，甲午耻，犹未雪，今日恨，何时灭，驱铁蹄踏平三岛夷穴，壮士饥餐倭奴肉，笑谈渴饮倭奴血！”我被群众的爱国热情激奋着，不时的走出队伍向群众讲演。讲完一段便迅速淹没在人流中继续游行。这时，有许多青年与爱国人士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放，然而也有一些汉奸走狗，他们暗地窥视，密报反动警察，致使游行队伍遭到反动军警的棒击镇压。同时，这些暗探混入人群中冒充进步青年拉住我的胳膊说，“你讲的真好，你住在什么地方？带我去吧，我也参加你们的组织。”说着就拉着我不放。在人民群众的保护下，我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汉奸的纠缠和军警的抓捕。尽管被警棍打得鼻青脸肿，鲜血直流，但是我的心象火一样的热，看到唤醒的人民纷纷走上街头，举起抗日旗帜的热烈情景，我内心感到无比兴奋。这次游行示威，给予日本帝国主义走狗一个沉重的打击，在反日群众面前，他们非常恐慌。就在这一天，哈尔滨出现了许多学校罢课、工厂罢工、电车停运。这些情景，充分显示出党领导下的革命人民抗日的巨大威力。以后，我还经常在火车上、街道中、工厂里撒发抗日传单，这时我的主要联系人是何成湘和赵尚志同志。
由于我活动频繁，露面太多被汉奸所认识，并密报给特务，对我进行缉捕，全市贴出通缉令，四处捉拿我。这时平民女子工厂已经把我开除了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党组织考虑我的安全，决定让我和爱人贺昌炽同志去沈阳。一个月之后，组织上又把我和老贺调回哈尔滨，党组织决定派我搞社会活动。以后我便和赵尚志同志一起组织反日大同盟，这是一个党的外围组织，参加这个组织的人很多，有许多非党爱国群众，党内同志有赵尚志和杨靖字同志。我的任务是联合各界爱国力量，共同抗日，组织同盟军(即后来的义勇军游击队)。同时我们也组织进步青年对日寇进行破坏。如炸军火库，炸军用列车。一次我和老贺根据情报，对即将通过哈市的一列军用火车进行爆炸，我俩秘密走到离哈尔滨上号城高子火车站二米远的火车道旁，当时日本鬼子的飞机还在头上盘旋，离火车到来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了，我俩紧张地安雷管埋炸药，这时已经听见火车的轰鸣了，老贺命令我离开他二十米外隐蔽，只见他迅速的做完最后一道程序，一溜烟撤进道旁小树林里去，这时一列军车过来了。因为雷管失效，爆破没成功，眼看一列满载日本兵的列车开过去，心里多懊恼啊!当我俩回到市区后，我们的行动已被日寇发现了，全市立即张贴捉拿破坏铁路凶犯的布告。我俩这次爆破虽没成功，但在党的领导下，人民日益觉醒，1932年4月，一列开往前线的军用列车被炸毁，日寇损失惨重。日寇是无奈于伟大的中华民族的。
1932年7月，根据党的需要．组织将我和老贺调往上海。从此，我又投入了新的战斗。
(刘桂清同志，又名刘雅芝，原为哈尔滨香坊平民女子工厂女工，1931年参加中国共产党，1932年7月离哈，现任内蒙自治区人民政协委员。本文由市委党史委张福山同志整理)
